毕克官，一位中国漫画和中国古代民窑瓷器的研究者，同时也是一位忙于文字和水墨画创作的老艺术家。王德娟，毕克官的夫人，中央美院附中老师，现退休在家，专长油画创作，所创油画独具风味，她和毕克官均有多幅作品为中国美术馆收藏。毕克官和王德娟现在已年逾古稀，但依旧不辍创作，称得上是一对有着执着追求的艺术老夫妻。

　　一个偶然的机会，记者走进毕克官、王德娟两位老人的生活，他们对艺术、对生活的率真和诚意，他们坚持自己的艺术风格，不为世风所动，甘心寂寞的艺术态度，让记者深深地感动。

　　除了一儿一女，我们还有第三个孩子

　　毕克官和王德娟是大学同学，他们是新中国成立后中央美院培养出的第一代画家。说来很有意思，他们两人走上美术这条路都非常偶然。毕克官少时的梦想是长大成为一名文学家，但偶得的一本《子恺漫画》让他对漫画着了迷，为他后来报考中央美院打下了伏笔。王德娟走上美术道路则是因为中学时代她不经意画的画总是在美术老师那儿拿到满分，老师总对她说：“你干脆报考美院好了。”高考那年，她偏巧得了肺病，考美院容易一点，就这样她走上了美术的道路。

　　巧合的是，大学期间，毕克官也得了肺病，本来是个糟糕的事，却成为他和同样患有肺病的王德娟相识结婚的机缘。虽然同为美术专业的学生，但他们的创作方向并不同，毕克官为漫画和中国水墨画，王德娟为素描和油画，可谓一中一西，不过，对艺术共同的看法，成就了这对中西合璧的夫妻。

　　毕克官说，大学时，王德娟画得比他好，但大学毕业后，王德娟留在学校任教，专心于教书育人，又要操持家务，还要支持他的工作，有很长一段时间疏于创作，真正地拿起画笔再创作，是在她退休之后。他自己呢，毕业后阴错阳差先是分在了全国美协的漫画编辑部，后在《美术》杂志当文字编辑，之后又到了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于是一边画画，一边写文章（主要是美术评论和散文），同时还从事了中国漫画史和中国古代民窑瓷器的研究，在画画、写作、著史、赏民窑瓷器中，悠然自得。

　　不过，从事艺术工作并不全然是悠然自得的，这当中的艰辛和痛苦，只有艺术家本人才能透彻地明白。王德娟说，他们选择的这个专业，是要靠个人奋斗的，从结婚以来，他们没有过过周末，每天晚上也从不出去活动，一辈子都过得挺苦的。在他们家的冰箱里，最多的食物就是冻饺子和冻馄饨，搞艺术让她既不能做一个好主妇，也不能做一个好妈妈。不过，她并不后悔，她常对人说，我有三个孩子，除了一儿一女，第三个孩子就是画画，我也要把一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花在这第三个孩子的身上。

   艺术的真谛，在于对生活的感动

　　走进毕克官和王德娟的家，一股浓浓的艺术气息扑面而来。客厅里悬挂着王德娟的作品，浸透着绿意和灵动的荷叶图让整个客厅生气盎然。在毕克官的工作室，占着一面墙的书柜里，不是书，而是他20多年来收集的民窑瓷片。这个家，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东西能吸引住人的目光，让人感受到房间主人对生活的热爱和感动。

　　王德娟说，她是在退休之后才开始真正画画的。她是一个什么事都很投入的人，也很有悟性，上学的时候，她会把在解剖课上学到的东西和素描课的内容结合起来，画出的素描自然胜人一筹。教书的时候，如果有什么想不透的问题，她就会在学生的课堂里转来转去，直到想明白了怎么给学生讲清楚，她才罢休。因为事先有她自己的一份透彻理解，她的课总会让画了许多年画的学生们一下子开了窍。退休之后进行创作，她会睡不着觉，想着怎么画画，想怎么画得与众不同，想艺术的真谛究竟是什么。

　　那么艺术的真谛是什么呢？王德娟，还有毕克官，用他们自身的经历和体会告诉我们，艺术的真谛就在于生活，在于对生活的热爱和感动。

　　有一次，他们在海边的一家小饭馆用餐。时值傍晚，天色昏暗，饭馆处在海边偏僻的一隅，房子很旧，桌椅板凳也破旧不堪，但店主人淳朴厚道，端上来的鱼饺子馅大极了。如此自然的环境，没有一点儿修饰，王德娟深为那种返朴归真的东西感动，心里痛快极了。吃完饭走出小店，她回首一看，朦胧夜色中的小饭馆让她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尽的感动，那种色彩和气氛，让她有一种马上画下来的冲动。由于天色已暗，她无法马上画下来，回家之后靠着“背”，她将当时的画面画在了画布上，取名《海边的饭铺》。还有一次在香港女儿的家里，菲律宾女佣擦玻璃的情景让王德娟感受到一种来自生活的不能用言语表达的美，她马上画了下来。王德娟说，这些画是她的一种感情的记录，对那些追求艳丽的人来讲，也许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在她的内心，这些画有着极重的份量，就是有人买，她也舍不得卖掉。

　　做人，作画，皆是一个“真”字

　　虽然艺术领域不同，但毕克官和王德娟夫妇在艺术创作上的精神追求却是一致的，这就是：真。

　　在毕克官之前，我国并没有专门研究古代民窑瓷器的专家，对古代瓷器的研究多局限于官窑的研究上。但是，就是这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古代民窑瓷器，引起了从小生长在山东农村，喜爱民间美术的毕克官的注意和喜爱。从上世纪50年代，他即开始了对民间艺术品的收藏，大学毕业下乡锻炼，农村平常人家用的有年头的蓝花瓷器，他都想办法收藏下来。80年代初期，北京开始了空前规模的大建设，一些高层建筑作业的时候由于挖地很深，明清两代的许多民窑瓷片就此出土，毕克官为了收藏这些瓷片，可以说跑遍了北京当时的各大工地。

　　毕克官为什么这么喜爱民窑瓷器呢？毕克官说，他收藏的民窑瓷器中，大多数都是瓷片，因为民窑的东西多是平常老百姓家用的，一般是打碎了才弃之不用的。不过，别看是瓷片，内涵也非常丰富，其本身对历史也有着一定的贡献。比如说，民窑瓷片上都是些写意画风的东西，其中还不乏写意的艺术杰作，这一点非常吸引喜爱写意的他。历史博物馆古陶瓷专家李智宴在看了毕克官的水墨画画册后曾对他说，我看了你的画，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民窑的东西。的确，毕克官的水墨画多是生活气息极浓厚的画面，淳朴，率真，有着天真的趣味。

　　毕克官说，他就是喜欢来自生活当中真实鲜活的东西，这些东西必须寄托着他的情感，这一点，他的老伴和他非常一致。王德娟画画，从来不会照着一张图片去创作。有人从香港寄回许多精美的图片，希望她能够照着画出油画来，然后再高价收购。但王德娟没有答应，因为她喜欢真的东西，她在创作中一直坚持写真的风格，每次作画她都会在景观的现场记录下许多东西，其中最多的是记录下她的感动，她的感情，然后才开始作画。有人评价王德娟的画就像她的人一样，纯真，流露出的是真情。

　　也许，在如今商业化气息很浓的艺术市场，毕克官和王德娟的作品不是卖得最好的那一类，但是，如果你有幸在他们的画前站上一会儿，体会一下两位老艺术家的真情和率真，你会找到在生活中久违了很长时间的东西。（记者　王庆环）

吴祖光（前排）在毕克官、王德娟夫妇的画展上留影	毕克官所作系列水墨画《童心》之一	王德娟所作油画《晨